我生在南方的一個魚米之鄉(xiāng)。1956年,我14歲,母親不幸染疾去世,我悲痛欲絕。在天津工作的父親給姥姥來信,讓我到天津上學(xué)。我拉著姥姥的手,哭著請求姥姥不要讓我去。我說:“媽媽已經(jīng)不在了,我要跟姥姥一起種地,不上學(xué)了。還要與小伙伴一起挖野菜去小鎮(zhèn)上賣,我要照顧姥姥。”姥姥哽咽著對我說:“姥姥也舍不得你走啊,但家鄉(xiāng)很苦,你還是到天津上學(xué)吧,那里的條件會好許多。到了天津,你要好好上學(xué),成為對國家有用的人,這樣,你九泉之下的母親就會高興了。”說這些話時,姥姥一直背對著我,用手擦拭著淚水。我不忍讓姥姥難過,強作歡顏對姥姥說:“姥姥,我聽您的話,會好好上學(xué),做個有出息的人。”
為了讓我到大城市體面一些,姥姥忙活了好幾天,為我做新衣服、新鞋、新書包,雖然都是農(nóng)村自己織的粗布,但姥姥做得很用心,件件看上去都很漂亮。離開家鄉(xiāng)的那天,姥姥一直送我到碼頭,等我坐上船,她還在向我擺手。
就這樣,我在天津上了初中、高中、大學(xué),成為一名機關(guān)干部。在這段緊張的學(xué)習(xí)生活中,無論多忙,隔段時間我都要給姥姥寫信,從不耽誤。姥姥也經(jīng)常委托村里有文化的人給我回信,勉勵我好好讀書,好好工作,好好做人。我不忘姥姥信中的囑咐,始終為姥姥爭氣。
然而,1976年之后,有很長一段時間見不到姥姥的來信了。盡管如此,我仍然不斷給她寫信、寄錢。我堅信,姥姥會來信的。有一天晚上,我又一次伏案給姥姥寫信。父親走進我的房間,對我說:“我本不該讓你傷心,但不能不說了,你姥姥已經(jīng)去世了,她在臨終前托人給我寫信,讓我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你,為的是讓你安心工作,不要分心。現(xiàn)在不能不告訴你了,你要想開些……”我呆呆地坐著,淚水奪眶而出。
稍微平靜之后,我拿出一個信封,把本已給姥姥寫好的信裝進去,貼上郵票。以后每隔一段時間,我仍要給姥姥寫信,把它們平平整整地放在寫字臺上。此刻,我靜靜地回憶著與姥姥相處的歲月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