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世紀60年代初,我在武清縣醫(yī)院上班,常和醫(yī)院黨支部王書記下鄉(xiāng)。
那年秋后和老書記去西南片陳咀村,進村村口有一片水洼擋住去路,老書記二話沒說脫鞋就趟水過去了,我怕把腳弄臟,繞了一個大彎才過去。進村目的,一是了解農(nóng)村衛(wèi)生及醫(yī)療情況,二是為社員診治疾病,三是下地巡診密切群眾關系。大隊黨支部對我們十分歡迎,當天黨支書就通過高音喇叭把這個消息廣播給社員,并于第二天在一排大連屋設立了“病房”。我們只帶了聽診器、針灸夾等簡易的醫(yī)療用具,沒有藥品,因此給人看病除了診脈、針灸、按摩,就是開藥方。病人老年男女為多,他們坐在火炕上,我和老書記為他們針灸或按摩;有的病人買來草藥不會熬,老書記就在灶頭或火爐旁親手教他們正確的熬藥方法。
老書記的醫(yī)術,還是早年在軍區(qū)衛(wèi)生學校學的,但他除了忙政務,總是擠時間舉著醫(yī)書苦讀。他說:“干什么吆喝什么,在醫(yī)院當頭兒,不懂一點兒醫(yī)學知識哪行?”在給病人腿上扎針灸時,盡管病人的腳洗得很干凈,我還是覺得有味兒,因此總是把頭抬得高高的;而老書記卻不然,他或趴或跪,和病人親密無間,一天到晚忙得抬不起頭,往往斟上一碗熱茶,直到?jīng)隽艘差櫜簧虾纫豢?。有時晚飯后老書記還要去看病人,我見他疲憊的樣子,就心疼地對他說:“老書記,您快歇會兒吧,病人是看不完的。”他卻微笑著對我說:“扔下病人不管,我歇著心里也不安然。”于是,我便和老書記打著“手電”走向夜色籠罩的村街……
陳咀那邊屬于沙性土質,因此山芋種得特別多,我們每次到戶里吃“派飯”,都有熥山芋。一次我們到吳大伯家吃午飯,大家吃著山芋,老書記突然問吳大伯腰疼不疼;吳大伯驚訝地說:“您真是‘神醫(yī)’!我正腰疼呢!”老書記懷疑吳大伯腎有毛病,吳大伯到公社醫(yī)院一檢查,果然患了慢性腎炎!事后我問老書記:“您怎么知道他腎有毛病的?”老書記說:“我無意中發(fā)現(xiàn)他的腳和眼皮有點兒腫,腰又疼,就想八成是腎有病。”
我又說起吃熥山芋時除了自己,老書記和別人都沒剝皮兒的事,老書記說:“山芋皮兒為什么要扔掉,那也是糧食呀!”我一時無語。和老書記下鄉(xiāng),不僅提高了我的醫(yī)術,還在老書記和質樸農(nóng)民的身上看到許多美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