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
母親3歲時父母雙亡,家里一位5歲的姐姐和未滿月的弟弟都給了別人,她被寄養(yǎng)在家境尚不寬裕的堂兄家里。人亡家破,孤苦伶仃的母親,是苦水里泡大的孩子。20歲時與父親成家,相伴終身。日出而作日落而歸,一生沒有驚天動地的壯舉,只有平淡的忙碌和辛勤的操勞,與父親省吃儉用,將兒女們一個個拉扯成人。
母親名叫胡永芳,湖北省鐘祥市雙河鎮(zhèn)段集村人,喜歡用古人的故事,講她對子女的期盼和希望。小時候,時常聽得母親講,有一個孩子小時候偷針,長大了偷金,臨刑時提出要吃媽媽一口奶,乘機咬掉了媽媽的乳頭,怨小時候媽媽沒有管好他。講完故事,母親特意叮囑我本分做人,規(guī)矩做事,不取不義之財。母親還講“孔融讓梨”,盼我做個有禮貌懂謙讓的孩子;“懸梁刺股”要我學(xué)古人勤奮學(xué)習(xí)的精神;“鐵杵磨針”,勉勵我做事要有毅力,“有志者事竟成”,等等。
母親講的故事很多,這些耳熟能詳?shù)牡涔?,在日后的學(xué)習(xí)、工作和生活中,我常聽人們爭相傳頌,但唯有兒時聽母親講的最親切、最真實,伴我由童年到青年,及至壯年,今已膝下兒孫,銘刻在心靈深處,永遠(yuǎn)也涂抹不去……
二
母親有一顆善良的心。她常與我說,人生在世不容易,與人為善是情分,與鄰為伴是緣分,要懂得珍惜。我家與鄰居因交界一棵成材大樹歸屬誰家引起糾紛,母親看到人家家境困難,便主動相讓。在與一家分割林場時出現(xiàn)分歧,母親又主動讓人。后來聽說別人伐樹,她一笑了之。
早些年,一戶人家無理取鬧,為家產(chǎn)數(shù)九寒天逼我父親險些傷命。接著,那年陰歷臘月29日,我家在給婆婆遷墳時,這個人又氣勢洶洶地跑到家里耍橫,企圖治人死地而后快。多年之后,我回家探親,突然看到當(dāng)年那個人成為一個白發(fā)、佝僂的老人在我家作客,我眼見心煩,母親趕忙迎到一旁,安慰我說:“孩子,過去的事了,今天這個老人是來我們家的一位新客人,得饒人處且饒人吧”。
60年代初,村里鬧饑荒,母親看到饑餓浮腫的人在地里干活,于心不忍,叫到家里將煮熟的南瓜讓人吃,自己則野菜充饑。
三
母親不僅是一位精打細(xì)算、會過日子的人,更是一位終生節(jié)儉的人。由于家里子女多、困難大、負(fù)擔(dān)重,母親抱守“節(jié)儉則昌”的觀念,一直堅持節(jié)儉持家。
小孩子吃飯常有沾在碗里或掉桌子上的飯粒,母親總是先看我一眼,然后不聲不響一粒不剩地?fù)斓阶约鹤炖铩?/div>
飯菜在母親手里,就變得與眾不同。我小學(xué)畢業(yè)后,到四十里外上中學(xué),月末都要回家拿些食用小菜。每次都能帶上母親準(zhǔn)備的不同樣、能存放的雪里蕻咸菜、豌豆辣子醬、紅辣椒拌姜絲、甜蒜果子酸蒜葉、腌蘿卜丁、酸黃瓜條等我愛吃的東西。走時,母親送我到村口河邊那棵大樹旁,站在那塊大石頭上不停地向我招手。參加工作后,逢年假回家,臨了,母親又給備上許多好吃的讓我?guī)Щ爻牵Ф撊f囑咐。這些飯菜飽含著母親對生活的熱情和智慧,更飽含對兒女多少牽掛。無論走到那里,總忘不了母親的叮嚀、母親的飯菜、母親深情的愛。
四
我常想起母親年輕時勞作的情景。春忙播種,夏忙插秧,秋忙收獲,冬忙柴火,每天勞動都在十多個小時。特別是在我婆婆生病臥床不起的日子,父親在外忙活,家里照料之人只有母親。每天母親白天忙地里活路,晚上回家忙給婆婆清洗弄臟的被褥,夜里還要忙針線為兒女縫補衣服。
母親不僅自己干,還帶著我們干。農(nóng)忙時節(jié),母親常帶我去地里撿稻拾麥,交隊里記工分;手把手地教我插秧、割谷,侍弄莊稼等農(nóng)活技術(shù)。家里收獲的變化沾滿了母親辛勤的汗水。母親依靠自己的勤勞智慧,同父親一道撐起了家里一片天。
母親是家里當(dāng)家人。家里的鍋碗瓢盆等大東小西的家什物件,全在母親收拾打理,井井有條、整齊有序,使清貧的家充滿了溫馨。
五
母親80歲那年不幸煤氣中毒,后來癱瘓臥床,我?;丶铱赐?。最后一次我回家陪她過春節(jié),母親躺在床上拉著我的手,說了兩句話。一句是:“兒子你長大了,母親給你講不了故事,做不了飯了”。再一句是:“你婆婆對我好,最近常夢見,我想婆婆了”。
2013年5月30日上午10時30分,被病魔折磨到最后一息的母親,心臟停止跳動,走完了她人生86年的艱難里程,駕鶴仙去。按照母親“想婆婆了”的意愿,我們將她將們安葬于我婆婆的墓旁。愿母親在天堂婆媳相見,親熱以往,相互照應(yīng),天樂共享。
六
在母親去世后的第一個春節(jié)里,我回家大年三十到墓前祭掃,向她老人家辭年,久久不肯離去。母親她誠信做事、善以待人、勤儉持家、吃苦耐勞的精神和孝敬公婆、知恩達(dá)理的風(fēng)范尚存,如今,母親遠(yuǎn)去了,她的言傳身教和音容笑貌仿佛還在眼前,永遠(yuǎn)在我心中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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