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家四代同堂,生活和美幸福。老母親已過米壽之年,我的小外孫女叫她“祖奶奶”。有記者采訪過她的長壽秘訣。她用老學(xué)究的口氣說了以下幾句話:心中不存憎恨,腦子不存憂慮。生活簡單,多干家務(wù)。多點給予,少點索取。
祖奶奶晚年的最大樂趣是逗鸚鵡玩兒。五年前,友人送她一只綠羽毛、長尾巴、紅冠子、大眼睛,長著彎彎嘴巴的非洲鸚鵡。聰明,乖巧,可愛。在老人的精心喂養(yǎng)和調(diào)教下,它能背誦“春眠不覺曉”“床前明月光”“慈母手中線”幾句古詩,說些簡單的話??腿藖砹苏f“歡迎”,走時說“拜拜”,家人外出,說“高高興興上班去”。回來說:“喝杯茶,歇會兒”。它給全家人帶來無比歡樂。
幾天前,天氣乍暖還寒,寶貝鸚鵡患感冒死了。家人為之心痛惋惜。祖奶奶沒有悲痛。她把對鸚鵡的愛和眷戀之情,埋藏在心底。她用平靜的口氣對晚輩說:“生是短暫的,死是永恒的。動物和人都逃不脫這個自然法則。”又說:“有一天,我出遠門了,你們不必過分悲傷。我有兩個心愿,若能實現(xiàn),就洪福齊天了。”“哪兩個心愿?”“一個是無疾而終,一個是討個‘駕崩’詞兒,慶祝我升天。不要用‘死亡’‘猝死’‘作古’‘仙逝’‘駕鶴西歸’‘撒手人寰’這些詞兒。”
前一個心愿,我們理解。有福之人,活得自在,死得安然。后一個心愿,卻犯糊涂了。中國有史以來,“駕崩”是皇上死亡的專有名詞。您一個普通老太太,用它豈不亂了“朝綱”?
“我受封建思想和舊的倫理道德奴役了幾十年。難道在天堂,也不能與皇帝老子平起平坐嗎?”幾句話,讓我們頻頻點頭稱是。
當(dāng)晚,祖奶奶說身子不適,只喝了兩口小米粥,便平安“入睡”,實現(xiàn)了她的第一個心愿。第二天,家人向街坊鄰居宣布:祖奶奶“駕崩”了,實現(xiàn)了她的第二個心愿。我們似乎看見她在天堂向眾生微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