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從那年我下鄉(xiāng)以后,每次從農村回到家里,母親總是贊許地說:“你真會來!”接著還要說一些“我們剛要包餃子”,或是“我們剛要燉肉,你就回來了”,然后就和妹妹弟弟張羅飯去了。有很多的時候還真是這樣:家里每次一做好那個年頭好吃的飯,我就趕到了。
其實那時肉和面都是很緊張的,只不過母子連心,她似乎真能猜得出我在農村的一舉一動,特別是我什麼時候能夠回來,一起吃頓好飯,以慰藉她對我的思念之痛。
后來,我被選調到外地一家工廠,并在那里成家。以后再回到天津,母親見面的口頭語就換成了“你們真會來”。然后就和我愛人歡天喜地做飯去了。母親似乎所有的感情都注入在這飯菜之中。當然,這時候家里生活條件要好多了。
我們有了孩子以后,高興得母親和父親竟然抬著一臺電視機,先坐火車又倒汽車給我們送來。見面以后您猜我媽怎麼說?這回換成:“這孩子還真會來,一出生就趕上看電視了!”比起對我的贊許還要更增加一層慈愛。
闊別了二十多年以后,我終于調回了天津。父母都是七八十歲的老人了。妹妹已經結婚另過。弟弟、弟媳和我們三口,在一起組成了讓鄰里羨慕的和睦大家庭,可父母最惦記的,還是常常出差在外的我。
有一次我去大西北開商貿會,去了好幾天?;貋淼臅r候,知道母親常坐在街邊等候著我。為了能讓她在第一時間看到,我特地租了一輛敞篷三輪摩托車回家。當車子慢慢停在日思夜想的母親面前的時候。她驚喜地喊了一聲:“我兒子回來了。”還趕緊要搶著給我拿行李。當我攙著她慢慢往家走的時候,好像知道我又要勸她別在外面冷風中等我,她半開玩笑似的說:“你真會來,我剛走到這,你就回來了……”我忽然感覺到眼淚在往心里流。
現在,母親已經故去好幾年了,但是,她老人家的音容笑貌,她那充滿慈愛的口頭語“你真會來”,還時時浮現在我的腦海里,讓我感到一種永恒的溫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