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59年,我上小學六年級。那年秋后,上邊號召搞深翻土地大協(xié)作,我們小學生也帶著行裝參加了。
我們住在一個緊臨北運河畔的小村上。勞動任務(wù)很緊,除了白天干,晚上還要“放衛(wèi)星”挑燈夜戰(zhàn)。開始的時候,師生們?nèi)鲋鴼g地干,可沒過兩三天,大家就都累得有點兒“打蔫兒”了。一天晚飯時,兩個大男生說倆窩頭(晚飯每人兩個窩頭一碗粥)吃不飽,夜班頂不下來。女班長殷玉芹聽了,就把自己的兩個窩頭給他們每人一個。她說她中午吃得足,晚上喝點兒粥就行了,我擔心光喝粥不管用,但見她說得自然可信,也就沒再多想。此后,每頓晚飯她都把自己的兩個窩頭分送給那兩個大男生。
殷玉芹聰明能干一腔熱情,每天除帶頭挖地,還要給大家打開水,為患病的同學拿藥,幫掛破衣裳的同學縫補……又因為她長得特別文靜美麗,所以我常偷著看她。我偶然發(fā)現(xiàn)她臉上的氣色有些不好,好像消瘦了,因為她黑眉毛下的那雙大眼睛更大了!同時發(fā)現(xiàn)每在吃晚飯的時候,她總是不等大伙吃完就悄悄地溜走!她獨自去干什么呢?
一天我打來晚飯,就狼吞虎咽地快吃,為的是看看殷玉芹到底去哪里。因此當殷玉芹剛一離開,我就像特務(wù)“盯梢”一樣在后邊偷偷地跟著她,只見她匆匆地來到村北口的一間磨房門前,向左右看看,便快速地走了進去。咦,她到磨房里干什么呢?我想不宜從正門堵看,就迅速地來到磨房的后窗下,后窗有點兒高,我就搬來幾塊磚摞上登著朝里看。借助微弱的光線,我看到殷玉芹已經(jīng)爬上磨臺,正把小手匆忙地伸進磨眼,在磨眼里抓摸一陣,好像掏上一點兒什么東西送到嘴里,然后又把小手伸入磨眼……哦,我明白了,她是在掏吃磨眼里殘留的麥皮或玉米米查兒!我的眼睛濕潤了,欲言還休,默默地走回住所,把自己看到的一幕偷偷地告訴了那兩個大男生,他倆聽了都無聲地低下頭,從此再沒有接受殷玉芹的“饋贈”。
女班長的這件事,給我留下了刻骨銘心的記憶。她長得好,心眼更好,在整個深翻土地的勞動中給了我們許多感動和激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