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巷的“躍層”
小巷深深,庭院座座,寫滿了百姓人家的滄桑舊事。解放初小巷里有三百來戶人家,大都住著八、九平方米的小屋,最大的也就十來平方米。那時幾乎家家是半間房子半間炕,一個大通鋪睡著全家人。孩子們漸漸長大了,再睡在一起多有不便,做父母的就動起了腦筋。小巷里不乏心靈手巧的手藝人,于是便誕生了平房里的“躍層”。
這種“躍層”其實就是在大通鋪上方一米左右的位置,再搭一層木版唾人,頗類似現(xiàn)在學生宿舍里的上下鋪。搭建“躍層”安全自然是第一位的,要用數(shù)根碗口粗的房檁支撐,上面鋪上寸把厚的木版,必須搭得坐坐實實,人上去不搖不晃。“躍層”里靠墻貼上花紙,外面掛上布簾,儼然一個“世外桃源”。我二姐家七口人住一間小房,也搭起“躍層”,幾個孩子爬上爬下,著實興奮了一回。時間不長,他們就品到了“躍層”的真正滋味。夏天里面密不透風,熱得叫人喘不上氣來;冬天里面寒氣逼人,凍得孩子擠成一團。最好的要屬春秋季節(jié),天氣不冷不熱,孩子們在上面看小人書,玩過家家,歡聲笑語飄滿小巷。
那時候,在屋里搭“躍層”風行一時,一些孩子少的人家也不甘落后。他們把“躍層”當臥室,下面狹小的空間就顯得寬敞多了。小小“躍層”盛過多少普通人家歲月的艱辛,又裝著多少平民百姓的歡樂啊!
春奔秋走,斗轉(zhuǎn)星移?,F(xiàn)在城市里高樓大廈林立,里面的躍層寬敞明亮。小巷里的小屋連同它的“躍層”都走進歷史,但是我的耳邊卻總回響起那天真無暇的嬉笑聲。哦,世上許多事情就是在對比中讓我們品味幸福。
小巷賣肉郎
小巷深深,眾生蕓蕓,泛舊的門樓嵌進一個個平凡人家的故事。我依稀記得小巷里有一個蕭娘,40歲左右的年紀,丈夫早逝,和5歲的兒子蕭鎖相依為命。蕭娘身材矮小,長得細眉細眼,可她嗓門大,。心日艮寬,愛講直理,臉上總帶著笑,見誰都打招呼。靦腆的蕭鎖總是躲在蕭娘身后,睜大眼睛看著小巷的人們。
春奔秋走,花開花落,轉(zhuǎn)眼蕭鎖長大了,越發(fā)象他父親,又高又壯,皮膚黑黑的,臉盤很大,說話粗里粗氣。他19歲那年參加工作,在小巷口的副食店賣肉。在當時那可是個讓人羨慕的美差。蕭鎖也非常驕傲,每天挺胸昂頭,目不旁視地走在小巷的青磚路上。
那時買肉要肉票,一個月每人半斤,都舍不得吃,家里來了客人才包頓餃子。有時誰家里有人過生日或是來了客人,肉票不夠了就去找鄰居們“打會”。“打會”就是湊齊10家,每家出2兩肉票,輪流為各家解決燃眉之急。每逢打會,大家都愿意去找蕭娘,因為到了她家,不僅借著爽快,而且不用忙著還。
有一次,鄰居王娘的老伴病了就想吃口紅燒肉,家里只剩下2兩肉票了,就拿著去找蕭鎖,想讓蕭鎖多稱點兒。蕭鎖連眼皮都沒抬,不僅沒多給一兩,還要王娘“斗私批修”,別占公家的便宜。王娘氣得血壓也高了,心跳也快了。蕭娘知道后,拿著自家的肉票,找到蕭鎖,連卷帶罵。蕭鎖象個小貓一樣,低著頭一聲不吭,趕忙給王娘稱肉。
小巷深深,碎落一地的自行車鈴聲。20歲的蕭鎖找對象了。女方長得倒是端莊秀美,可提出的結(jié)婚條件是把蕭鎖家那9平方米的小屋當新房,小廚房給蕭娘住,而且婚后單過。蕭娘含著眼淚答應了。蕭鎖聽后大怒,臉色漲紅,嘴唇顫個不停,狠狠瞪著那個秀美的姑娘。婚事隨后自然告吹。蕭鎖對母親的孝順在小巷是出了名的。有一次,蕭娘擦玻璃不慎摔成下肢骨折,蕭鎖衣不解帶,床前床后地忙活。他每天早晨4點就起床做好一天的飯,伺候母親吃過早點再去上班,中午抓空跑回來給蕭娘喂飯,晚上還要洗洗涮涮。三個月下來,蕭鎖瘦了一圈,可小屋依然干凈利落,蕭娘顏面紅潤,重新站了起來。
1986年蕭鎖下崗了,已經(jīng)娶妻生子又沒有任何技能的他經(jīng)歷過很多艱辛。小巷里的人生存能力極強,蕭鎖沒有灰心喪氣,他依然拾起自己的老本行賣肉,并拜師學藝做醬肉。聽說他做的醬肉貨真價廉,在那一帶頗有些名氣。蕭鎖現(xiàn)在還為一個肉類加工企業(yè)做代理,在市區(qū)設立了三個連鎖肉店,手下也有7、8個職工了。小巷依然回蕩著他一家人的笑聲。
本文地址:小巷舊事